學佛叢談

學佛叢談

清涼月

一、今天的佛教界,尤其是居士中,存在著嚴重的玄學化和神秘主義。

玄學化主要存在於年輕的知識份子中,他們把佛教當做學問來研究,再加上年輕,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學問有多深。因此,學了許多佛教名詞,張口就是佛語,以別人聽不懂為榮,從而顯得自己好像很有學問,其實自己也並不懂,學了個好像,因為根本沒有實證,不可能真正懂得這些概念的真實含義。說得不客氣一點兒,就是一個臭水溝,貌似深不見底,其實淺淺而已。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別人。不要覺得話難聽,這些難聽的話或許能把你從自我陶醉中拉出來,不至於耽誤了自己的生死大事。

神秘主義主要發生在那些年齡比較大,文化程度比較低的人群中。他們面對浩繁艱澀的佛經,往往只能望洋興嘆,認為佛教是很神秘的,因而最容易把佛教神秘化。學了許多心外之法,總在相上打轉,不知向心上會。自迷迷人,讓外人看來好象佛教就是搞迷信的,從而耽誤了許多人的生死大事。

二、學佛者在學習中,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在學佛的哪個階段。

是小學階段?是中學階段?還是大學階段?佛經有時候講了義,有時候講不了義;有時候權說,有時候圓說。而大德高僧們的論述,也是如此。就拿禪宗公案來說,有的公案告訴你應該怎樣用心,有的公案則直指第一義,有的破妄,有的顯實,如果你沒有實證,會搞得你一頭霧水。這就使得許多學佛人不能和不知道怎樣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學佛,反而天天在那裏“煩惱即菩提”、“平常心就是道”“佛魔一如”、“無善無惡”等等,這些概念根本不是還在行路的人所能瞭解和掌握的。因此,要想能很有成效的學佛,首先要自我定位,看自己現在在哪個階段?打好基礎,一步一步向上學,這樣才可靠,才扎實。

三、不可隨便許可開悟。

因為開悟一事,無法用語言表述,再加上實證的過程中,會遇到許多境界,往往會使人誤以為開悟了。從經典上,從大德高僧們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開悟最起碼要具備欲界定,在欲界定前是絕對不可能開悟的。因此,認為自己已經開悟的人要看一下自己是不是達到了欲界定。此外,開悟就是見道,見道意味著你已經達到了初地菩薩的境界。我們知道,佛陀以圓滿報身教育初地以上的菩薩。因此,如果你已經究竟開悟,你應當在定中親見佛陀甚至還有其他佛菩薩。這裏還有一個真見佛和假見佛的區別,我們在其他文章中已經論述過。要知道,佛陀的報身,一方面是在教育你,一方面也是在印證你。

四、什麼是真正的念佛?

在禪宗的公案裏,又是棒打,又是獅吼,目的是斬斷你的意識流,也就是妄念,讓你知道怎樣用心,讓你相似得看到第一義,其實這僅僅只是相似,會用心的人從這裏能找到一個入處,從而證入如來藏。不會用心的人,以為這多麼高妙,整天在那裏玩玄。

再說那些聽到驢叫開悟,看到桃花開悟等等,我們要知道這時候的開悟也的確是開悟,比前面那些棒打獅吼又進步了一點,但是還僅僅是斷了我執,沒斷法執。什麼是法執?心外有物謂之法。心外執物即法執。只有證到了心物一如,外面的一切包括山河大地、虛空甚至聲音和光皆是自己,根本沒有能見所見,能聞所聞,遠離能所,達到“見諸相非相”,見無所見,這時候才究竟。而達到這種程度的人都會知道,這時候就是一片大慈悲,真心就是這樣,我們的如來藏就是這樣。前面那些聽到驢叫等等因緣開悟的人,因為急切中,有一種物我的對待,因而心中有一種空。等他進一步證到了能所雙亡的究竟理地,他會發現原來佛心就是大慈悲,再也沒有別的了。

這時候有的人會說,原來空能產生大慈悲,我們看到這種觀點還很有市場,這是不對的,因為佛經從來沒有講過空能產生大慈悲。相反,佛經上講的清清楚楚,佛心就是大慈悲,佛心不是緣起的,佛心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是任何東西產生的。這裏順便捎帶著說了空和如來藏真心的關係。既然如來藏就是大慈悲,我們再來看念佛。

彌陀就是慈悲的意思,因此,念彌陀就是提醒自己時時處處住於慈悲。只要你時時處處提醒自己要慈悲用事,那你就是在念佛,是真念佛。相反,你口中整天佛不離口,心裏卻不知道住於慈悲,那就是“口念彌陀心散亂”,永不見大道。淨土宗念佛向大悲心上會,就是直指第一義,因此,淨土宗是很了不起的。這一點只有那些真正開悟的人才能深深體會出來,你會看到,淨土宗裏許多大師都是從禪宗過來的,因為這些大師已經到達究竟理地,知道淨土宗的偉大。相反,我們一些淨土宗學子卻在那裏尋東尋西,總認為那些玄的東西才是真佛。其實佛是很平易的,處處皆是!尋什麼?向內看!

五、真心。

近來看到有的書上講到:前念和後念之間的距離就是真心,這是根本錯誤的。《楞嚴經》講到:常住真心。如果這就是真心,那應該能常住。但這裏卻不能。雖然他的定力很好,他能讓念頭隔了十幾分鐘、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才重新出現,但卻無法讓念頭不出現。換句話說,他只是因為定力很好,能讓念頭暫時不出現,從而暫時向生死告一個假,卻不能讓念頭從根本上斷掉,因而不解決生死。為什麼?因為念頭和念頭之間雖然沒有念頭,但是那種執著力還存在,這正是念頭得以產生的根本。

只有把這種執著力斷掉,念頭才不會產生。如來藏真心正是這樣。當你證入如來藏你就會發現,以前曾經的愛與恨再也無法愛起來,再也無法恨起來。你嘗試著重新愛與恨,你會發現這是徒勞的。如果你的確想重新回到以前那種愛恨情仇中,你必須努力地、持久地想你以前是怎樣生氣,與那種生氣的相貌相應。你會發現,突然有一種明顯的心動,然後才產生一對一對相互對立的念頭。這時候念頭才重新出現。你會發現,念頭的出現再也不是無法控制的了,你完全可以自主。這才是真正的解決生死,只有到了這時候你才會發現,其實想輪回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這就是《壇經》上說的“無念”。在這裏你可以常住,如果你不想出來,那你就可以永遠生活在這種常樂我淨的如來藏中,常住真心,生死大事就這樣解決了。到這時候你才可以向你的朋友們說:“我要走了,再見!”

六、居士如何持名念佛?

居士生活在紛紛擾擾、是是非非的紅塵中,心經常很亂。再加上能用來靜坐的時間不是很多,因此,怎樣讓寶貴的時間發揮最大的效用,往往成了修行的關鍵。這就需要解決好兩個問題:第一,怎樣讓心從社會事務上盡可能快的擺脫出來。第二,找到讓心穩定下來的合適的方法。

對於第一個問題,我們可以找一個比較能生起悲心的事情作為所緣,比如有的人失去了親人,再比如念死法門等等。人在悲傷的時候是不會對外界事物感興趣的,因此,只要在座上觀想這些事情,很快就會靜下來。但年輕人不要想那些失戀的悲傷,因為這些悲傷往往“傷大於悲”。如來藏是悲而不傷的,以悲為根本。因此,選擇的所緣一定要深具大悲,這樣才能與如來藏相應。

上座後先觀想這些大悲的事情,心會很快靜下來,但注意要適可而止,不要讓心深深地傷起來,因為傷心容易使人灰心滅智,消耗氣血。這時候要發起救人濟世的深心,要發誓實證佛果,拯救自己的親人,以及世上一切苦難眾生,從而使自己產生大勇猛,大精進。這樣就能悲而不傷,與大悲心相應,很快就能靜下來。

對於第二個問題,首先要瞭解我們的這個心。我們的心長久以來習慣了散亂,往往不會專心致志,反而是一心多用,注意力不容易集中。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因勢利導,然而,我們經常見到一些人喜歡採用壓念頭的辦法,結果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效果不理想。怎樣因勢利導呢?你可以一面念佛,一面觀想那些能讓你升起大悲心的事情。等心漸漸靜下來後,你會很自然的不願意繼續觀想那些具體的事情,這時候就安住於觀心念佛。等你繼續深入,有了一定的功夫後,你會發現連這一句佛號都是多餘的,你只想安住於那種深深的大慈悲中,這時候要毫不猶豫地舍掉持名。要知道彌陀就是慈悲的意思,既然心已安住於慈悲中,就不要再頭上安頭,多此一舉。你會安住其中,即使念頭來干擾你,你也很自然地不願意理采,並不是刻意去觀心,去放下念頭。到了這時候,你就可以水到渠成,一路凱歌直入如來藏。修行就是這樣,因勢利導,大道自然,水到渠成。

需要注意的是在靜坐念佛時,一定要一動不動,剛開始你或者還要口中念,慢慢地要改成心裏念。

有的人會說,剛開始時又念佛又觀想具體的事情,是不是散亂呀?要知道,佛陀是一面常住大悲心,一面可以做事的,並不是諸佛像傻子一樣,只會靜靜地坐在那裏。你口中念佛是在念慈悲,觀想那些慈悲的事情也是住於慈悲,也就是說,雖然相上不是一個,但心卻是一心,這是關鍵。《壇經》上講的“定慧等持”,指的就是佛心,指的就是大慈悲。我們的真心是很活躍的,是充滿智慧的,不像禪定,死死的,“鬼窟裏用事”,沒有大智慧,還需要通過觀來生慧。因此,大可不必驚慌,不必懷疑,不必在相上計較,只管自自然然的修行,一切都是很自在的。學佛的確是很簡單、很自然的,不要人為的搞複雜了。

七、身坐與心坐

我們看《達摩祖師傳》中有一個磨磚成鏡的小故事。有的人據此認為不需要靜坐。這是錯誤的。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公案?這是因為有的修行人只重視身體的靜坐,不知道佛法是心法,只有心靜坐了,心閉關了,才能解決生死問題。這個公案的用意在於糾正偏差,而不是反對靜坐。來看一下禪宗祖師,如達摩大師、慧能大師等等,哪一個不是有很好的靜坐功夫。有的修行人尤其是居士,不重視靜坐,卻很重視口舌遊戲,天天在那裏研究公案。要知道看公案必須建立在實證的基礎上,要不然不可能真正看懂公案,最多不過知道個相似。許多公案,目的在於斬斷意根的相續性,祖師大德只是希望借此於無下手的地方給你一個入手處,要知道這還不是究竟開悟。但許多學佛者尤其是居士,卻把這當成了究竟,結果一事無成,徒然一生。

為什麼那麼多臭水溝?為什麼近代佛教江河日下?這都是徒逞口舌,不重視進一步實證的結果。要知道斬斷意的相續性後,還要進一步根除執著分別識,最後證得能所雙亡。前面的路還很長。佛教是一門科學,是科學,就有其嚴密的理論體系。只有從整體上把握其理論體系,才能不走錯路,早日見大道。

八、學佛要樂學,不要掙扎式學佛。

許多人學佛整天都著力於看破、放下等等。其實能看破嗎?能放下嗎?最終不過是自欺和自慰式的精神勝利法,最多只能減輕煩惱。要知道,即使佛陀時期跟隨佛陀修行的專業修行人,也不可能完全經得住社會的誘惑,因此,佛陀要求弟子們要常駐二禪,因為二禪是很快樂的,是任何世間快樂都比不過的。我們今天的學佛人之所以經不起世俗的誘惑,那是因為不聽佛陀的教導,沒有一點兒定力。要知道,人人都是嚮往快樂的,我們學佛也是這樣,正是因為佛教能夠給我們帶來永恆的真實的快樂,所以我們才學佛。如果你沒有一點兒定力,就不可能體會到佛教的快樂,你自然就要去追求紅塵的痛苦了。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學佛學得很痛苦、很掙扎的原因。

九、佛學修行兩大步。

佛學修行過程分為兩大步,第一步是證悟真心,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開悟;第二步是常住真心,開悟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最終達到常住真心,從根本上解決生死輪回問題。

十、是沒時間修行嗎?

居士們在修行中往往覺得很忙,沒有時間修行。你看他多麼辛苦,忙了一天,然後,忽然想起今天還沒有修行,急忙對親友告假說:你們先忙吧,我要去修行了,待會兒見。匆忙到佛前念念有詞幾句,騙騙佛,總算今天沒有忘記你老人家,你可要保佑我,可不要生氣,明天我會準時來給你修行。

這說明新佛子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修行,也就是說還不會修行。真正的修行就是生活,是在真心指導下的生活。我們的真心具有歷歷孤明和大悲兩個特點(其實是一個,那就是大悲),因此,就要在這兩個原則指導下生活,這樣的生活才是真正在學佛。

能夠體現歷歷孤明的,就是四念處。四念處要求我們對當下的身心活動和覺受要清清楚楚。在四念處中,有的人往往把身念處狹義的理解為不淨觀,其實不淨觀僅僅是身念處的一個內容,身念處要求我們對行住坐臥要清清楚楚。有人說,我早就會走路了。但你那只能是學會了直立行走,還不是真正的會走路,因為真正的會走路其實是一種享受,是一種安住於當下的優雅和淡淡的喜悅。

因此,真正的生活就是真正的修行,因為這樣的生活與真心相應,這樣的生活隨時都有證入如來藏的可能。你看古大德,在種地時就能開悟,在走路時就能開悟,看見桃花也能開悟。我們呢?天天在幹活,天天在走路,豈止見桃花,花見得太多了,可惜了大好河山。其實我們的世界和極樂世界一樣,處處都是開悟的因緣,諸佛不偏不向,對各個世界的眾生都是一樣的,關鍵是看你有沒有心,會不會修行,會不會生活。

總之,只要在真心指導下生活,與真心相應,就是最好的修行,具體來說就是用大悲心去四念處。如果真能做到這樣,時間怎能不夠?何必用專門的時間騙諸佛!這也反映了居士學佛沒有系統性,不知道哪是基礎,該怎樣從一年級學起?

十一、佛子特質——慈母悲心與將軍壯志

學佛,因為只有與大悲心相應,才能證入大悲心,因此要有慈母之悲;同時,因為必須改掉習性。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加上剛開始實證就要面臨身體的不適和心的昏沉散亂等,因此,實證者必須具有將軍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不達目的絕不回頭的壯志。一個人要同時擁有這兩個特質,是很不容易的。然而,一個真正的佛子,一個決心實證的佛子,又必須同時具備這兩個特質。現代化的溫暖之鄉,已經磨去了人們的將軍豪氣。對於大多數佛子而言,培養慈悲心並不困難,但要培養將軍豪情,卻不是一件容易事。忽然想起拿破崙手下的騎兵元帥,他在人們祝賀他四十歲生日的時候流下眼淚,人們問他,他說:一個騎兵戰士,四十歲還沒有戰死,那是一種恥辱。假若我們不以老參為自豪,而以老而無證為恥辱,假若我們每次上座都有這樣一種決死的信念,菩提何愁不證?佛法何愁不興?

十二、佛教的方便普及

許多人在宣揚佛教的過程中遇到很多阻力。的確,社會上有很大一部分人,因為對佛教不了解,總認為佛教是迷信,而且聽不進去解釋,怎樣救這部分人呢?可以教他們“心原心理學”或“師氏養生學”,這兩種方法把所有佛教名詞術語全部改為現代常見詞語表示,因而從字面上根本看不出是佛教,這樣,那些反感佛教的人就不會再那樣敏感了。等他們吃了這塊麵包,覺得很好吃,再告訴他們這是釋迦摩尼師傅烤制的,商標名是“佛教”,這樣人們就自然樂意接受了。如果這樣能讓佛教大面積普及開來,那麼,即使有一天佛教受到來自政治方面的打擊,也不至於是毀滅性的,它也會在人們心中通過另一種方式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