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大患

修行大患

清涼月

無量劫以來,我們曾經有過許許多多難以計數的身體。

我們曾經是小羊羔,那樣溫順,那樣善良;

我們曾經是餓狼,那樣暴躁,那樣兇惡;

我們曾經是膽小的猴子,慌慌張張,一刻也不得安寧;

我們曾經是千年的老龜,從從容容,悠然自得;

我們曾經是海燕,在暴風雨中激情澎湃;

我們曾經是螞蟻,一點點風雨就嚇得我們匆匆搬家;

……

因為有了這個身體,我們就像騎在瘋馬的背上,不得不任由它的擺佈。它的冷,它的熱,它的饑餓和傷痛,我們不得不感知它的方方面面、時時刻刻。更可怕的是,我們因此不能知道未來和過去,不能看到山那邊正在發生的故事,於是我們就猜想,就思考。我們因而培養起了高度發達的思維,而這正是災難的根本。思維的龍捲風,裹挾著我們越來越遠離家鄉。因此,身體是修行的大患,是我們必須首先排除的。

在身體的干擾沒有排除以前,想順利地回家,想自由自在地回家,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一點,我們許多正在禪修的朋友就深有體會。他們總是被身體的各種感覺搞得焦頭爛額、精疲力盡,許多人在身體面前打了敗仗,乖乖地舉手投降,做了身體的俘虜,身體的奴隸。就這樣,當人的時候,我們津津有味地吃美食,當狗的時候,我們又同樣津津有味地吃屎,我們不得不跟著味蕾的感覺走。

那麼,怎樣才能擺脫身體的約束呢?要想擺脫身體的約束,我們必須經歷輕安樂這個階段,這是我們此次行軍的必經之路,任何人都不能回避。什麼是輕安樂?歷代大師尤其是宗喀巴大師曾有過比較詳細的論述。輕安樂是身體的反應,比如我們會感覺到頭頂有美妙的輕壓的感覺,有時候有頂的感覺,或者頭頂一點頭髮又豎起來的運動感,漸次發展下去,會感到整個身體處在一種無法言狀的美妙的酥暖的感覺中。

過了這個階段,我們就會漸漸地沒有了身體的感覺,一絲一毫身體的感覺都沒有了,完全只剩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輕輕靈靈的自己。身體上任何痛苦,哪怕是癌症的痛苦,此時你也絲毫不會感覺到,你處在一種極其美妙的感覺中,原來擺脫身體的奴役,做主人的感覺真好。更好的還在後面,你會看到無限美好的境界,你的心會一下子清涼下來,再也沒有以前的瘋猴子的慌慌張張了。

有人說,你在宣揚神通吧。對於神通,我們應當一分為二的看,事實上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存在兩面性,就像寶劍,既可是防身的法寶,也可是殺人的兇器。同樣,如果能夠科學的對待神通,我們的修行會插上騰飛的翅膀。比如當你看到肉眼無法見到的美好的風景,你的心會極其清淨清涼;當你看到幾天後發生的事,而此後你又分毫不爽地經歷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有那麼多憧憬和胡思亂想了,你因而不會受更多的思維的擺佈;當你清清楚楚地聽到樹上的小鳥在交談什麼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把他們當做小鳥了,因為那是的的確確的人,從此你去放生的時候你就再也沒有了“我是人,我來救你們”的居高臨下的心理優勢,因而你將離真心更近,離老家更近。其實,神通、德行和修行,在大修行人那裏是相得益彰的。沒有神通的人往往執著神通,而有神通的人往往很不在乎神通,因為那的確不過是搬柴運水。

怎樣才能達到輕安樂呢?技術方面因人而異,關鍵的是要把佛教科學的普遍真理與每個人不同的個體情況相結合,從而摸索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比如,有的人身體很健康,就像嬰兒,這樣他就會很輕鬆地達到輕安樂,達到身空;有的人身體不很好,那就最好觀呼吸,觀呼吸成就能夠解決身體的不適,從而達到輕安樂;有的人身體已經走下坡路了,各種不適的感覺紛亂如麻,讓你連觀呼吸都無法進行下去,怎麼辦?這裏介紹一種簡便易行的方法:觀手。因為手與心最相應,因而最容易使注意力集中,而且隨時隨地都可以做。細心地體會手的麻脹感,暖熱感,體會這些感覺的變化過程,體會最後失去手的狀態。集中力量突破一點,以點帶面,一竅通而百竅通,手的問題解決了,整個身體也就很容易解決了。

身體這個修行的大患,是我們修行路上必須攻克的第一個戰略要地,任何宗派、任何人都無法繞開。即使是淨土宗,也必須解決這個問題,要不然是無法得到一心不亂的。反過來,得到了一心不亂,那就一定是攻克了這個問題。我們在經典中看到“六根崩壞”,說的就是身體的問題。

《西遊記》過了兩界山,得了欲界定,得了身空,也就解決了六個毛賊,而只有解決了六個毛賊這個六根問題,身體的問題才算從根本上得到解決,修行才算真正開始,下一步就是解決佛教的根本問題,那就是心的問題。所以,《西遊記》得到緊箍咒(收心咒)只能在過了兩界山,打死六個毛賊後才能得到,在這之前是不可能得到緊箍咒的。緊箍咒(收心咒)意味著修行的第二個階段的開始,這就是心的階段。佛教是科學,因而其實驗、實踐、實證過程,是有嚴格的操作程式的,只有明白了這些程式,才不至於布朗運動,瞎碰亂撞,才會事半功倍,才會學上癮,才會體會到學佛的確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