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心見性”
清涼月
(一)
我們當前的思維由“思維本體”和“思維內容”兩個部分構成,這兩個組成部分在不同場合和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名稱,比如:“觀察者”和“觀察對象”、“我”和“我所”、“能觀”和“所觀”等等。
“明心”明的是“主體”(思維本體),而不是“客體”(思維內容),因為“明心”的目的是為了“見性”。
什麼是“性”?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由“現象”和“本質”構成的,中國傳統文化把“現象”稱作“相”,把“本質”稱作“性”,很顯然,“見性”就是透過現象看本質,通過事物的現象(比如:樹葉)尋找世界的本質。
在對這個世界本質的研究中,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不同的是,中國傳統文化是從思維(心)這個角度研究和尋找這個世界本質的。量子力學告訴我們:物質是觀察與被觀察關係的描述,並沒有完全獨立和對立於思維(觀察者)的所謂的客觀物質。量子力學的這個認識和中國傳統文化“心物一體”的論點是不謀而合的,正因為“心和物”無法分開,它們是同一事物的兩個側面,是一體兩面的,因此從思維(心)這個角度是完全可以找到這個世界本質的。
從思維(心)這個角度尋找世界本質,就必須證入“思維根本狀態”。“思維根本狀態”是一切思維狀態的源頭、根本。由於心物是一體的,因此“思維根本狀態”也是這個世界的源頭,是這個世界的本質,是“性”。證入“思維根本狀態”就能發現這個世界的本質,這就是“見性”。
要想證入“思維根本狀態”,就必須首先住於“思維本體”,因此必須首先“明心”。“明心”是“見性”的前提,因為它決定了我們的研究方向從對“客體(思維內容)”的研究轉向了對“主體(思維本體)”的研究。只有研究“主體”,我們才能發現“主體”的各種思維狀態及其之間的關聯性,才能進一步發現“思維根本狀態”,找到世界本質。
反過來,如果我們沒有“明心”,如果我們沒有把研究方向轉為研究“思維本體(主體)”,那麼我們將仍然局限於研究“思維內容(客體)”,這樣我們是無法發現這個世界本質的,西方文化正是如此。雖然量子力學已經發現並沒有獨立和對立於觀察者的所謂的客觀物質,但由於受研究方法的局限,他們並沒有把研究方向轉為研究思維,這樣他們就不可能進一步認識這個世界的本質,這一點正是導致量子力學止步不前的根本原因。
注意:“思維根本狀態”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不要誤以為這是“唯心”,因為這裏的思維和物質是不可分離的,既沒有獨立和對立於思維(心、觀察者)的所謂的客觀物質,也沒有獨立和對立於物質的思維,二者是一體兩面的,是不可分割的,思維具有物質屬性,物質具有思維屬性。
“思維根本狀態”是同時具有物質屬性的,當我們用“思維根本狀態”描述這個世界本質的時候,是從某一角度和某一特點描述這個世界的本質。從思維(心、觀察者)角度描述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由我們在研究這個世界本質時所採用的方法決定的,我們是從思維(心、觀察者)這個角度研究這個世界本質的,這就決定了我們必須用思維(心)方面的名詞術語描述與之關聯的物質方面的基本表現。
(二)
在當前這種思維狀態,我們的思維由“主體(思維本體)”和“客體(思維內容)”構成,有時候我們側重於“主體”,有時候我們側重於“客體”,也就是有時候我們住於“主體”,有時候我們住於“客體”,比如:在我們欣賞一朵鮮花時,我們是住於客體的,而當我們什麼也不願意做的時候,我們是側重於主體的。
“明心”要求我們必須從“住於客體”轉為“住於主體”,也就是要研究和解決如何住於和進一步安住於主體的問題,為此我們必須研究“主體”的組成部分。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總是有一定存在狀態的,這些狀態主要包括:
1、心理狀態:我們有生氣的狀態、充滿愛的狀態、悲傷的狀態等等,這些狀態都是由某種心理體驗形成的。
2、作息狀態:有時候我們處於工作狀態,有時候我們處於打瞌睡的休息狀態,這些狀態是由作息規律形成的。
在不同的存在狀態,我們具有不同的功能,比如:
1、觀察能力:我們的觀察能力按照專注程度可以分為“注意”和“留意”兩種,前者注意力較強,容易形成更為深刻的專注力,後者則與之相反,注意力比較差,難以形成更為深刻的專注力。
2、思維功能:我們當前思維狀態建立在“選擇性思維”基礎上,在“選擇性思維”作用下,我們總是被各種“觀察對象”吸引,我們總是在運作(思考)各種思維內容。很顯然,導致我們總是住於“客體”的根本原因,是“選擇性思維”這種特殊的思維功能,反過來,如果我們要想住於“主體”,我們就必須破除“選擇性思維”。
我們的觀察能力和思維功能往往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由此形成“選擇性注意”,比如:我們尋找自己喜歡的事物,並進而專注地觀察它。正是由於二者總是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因此我們可以把它們當作同一個功能。
在當前思維狀態,思維的“主體”由以上兩個部分構成,這就決定了“明心”只有兩種方式,一種側重於“存在狀態”,也就是通過調整“存在狀態”而明心,一種側重於“功能”,通過調整“功能”而明心,也就是通過破除“選擇性思維”而明心。
(三)
心理學把我們當前思維狀態分為意識和潛意識兩種狀態,在工作中我們總是處於意識為主導的思維狀態,而在休息時我們總是處於潛意識為主導的思維狀態。在休息狀態,我們是側重於“主體”的,很顯然,要想“明心”,我們就必須處於潛意識狀態。
這就要求我們必須把以意識為主導的狀態調整為以潛意識為主導的狀態,並進而深化潛意識狀態。我們可以通過體驗某種心理狀態而深化潛意識,比如:體驗慈悲、體驗感恩、體驗靜等等。
當我們專注地持久地體驗這些狀態時,我們將深化潛意識。這時候的潛意識具有“專注”和“靜”兩種成分,是一種“專注的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感到非常安詳,非常自在。
“靜”有利於破除“選擇性思維”,“專注”能夠提高觀察能力,但事實上由於“靜”也是一種思維內容,因此這種狀態並不是真正的住於“思維本體(主體)”,仍然是住於“思維內容(客體)”。當這種狀態被某種突發外因打破時,我們將擺脫這種“靜”,我們將擺脫“思維內容(客體)”,轉而向“思維本體(主體)”發展。
由於我們是被突發外因打破的,同時由於“靜”仍然屬於一種相續性運作的“思維內容”,因此在向“思維本體(主體)”轉變的時候,我們將首先經歷一種特殊的心理體驗,比如:身心清涼、大地平沉、虛空粉碎等等異常特殊的覺受。
這種心理體驗最大的意義,在於它能一瞬間極大地提升我們的專注力,從而使專注的成分遠大於靜,這樣我們將不再被靜束縛,於是接下來我們將能夠看到“念頭自生自滅”。
“念頭”也是一種“觀察對象”,它由“活動現象(自生自滅)”和“思維內容”兩個要素構成,“選擇性思維”只能作用於“念頭的內容”,而無法作用於“念頭的活動現象”,因此當我們能夠看到念頭的自生自滅這種特殊活動現象時,標誌著我們已經擺脫了“思維內容(客體)”,初步轉向“思維本體(主體)”,這時候“明心”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接下來就可以進一步安住於“思維本體(主體)”了。
從以上過程我們可以看到,只有觀察到“念頭的自生自滅”才是“明心”,在此之前的特殊心理體驗仍然不屬於“明心”,它僅僅是一個轉換過程。很多人容易把這種特殊心理體驗當做“明心”,這是錯誤的。這種錯誤古人早就指出過,比如:
徒弟問師傅:明月當頭時如何?
師傅說:猶是階下漢。
徒弟說:請師接上階。
師傅說:月落後相見。
這裏的“明月當頭”就是指轉換過程中那種身心清涼的特殊心理體驗,這種體驗並不是“明心”,還沒有轉向“客體”,只有當“月落後”,也就是那種特殊心理體驗消失後,我們才能見到“念頭的自生自滅”,這才是真正的明心。
(四)
我們既可以通過體驗某種心理狀態而深化潛意識,也可以通過改變觀察能力而深化潛意識,從而由“思維內容(客體)”轉向“思維本體(主體)”,完成“明心”任務。
“選擇性思維”是導致我們住於“思維內容(客體)”的根本原因,只要能夠破除“選擇性思維”,我們就能從“思維內容(客體)”擺脫出來,最終轉向“思維本體(主體)”而明心了。
“觀心”是破除“選擇性思維”的有效方法,這種方法要求我們把觀察的側重點放在“念頭的活動現象”上,也就是觀察“念頭自生自滅”的活動現象。然而剛開始由於“選擇性思維”並沒有破除,因此我們往往仍然會被“念頭的內容”拉走,“選擇性思維”會追逐“念頭的內容”而展開相續性運作,這就是“走神”。
“走神”標誌著“選擇性思維”在發揮作用,我們在“觀心”中不斷發現和破除“走神”,在所有“走神”都能被我們發現的時候,我們就能徹底破除“選擇性思維”,實現從“客體”擺脫出來轉向“主體”的目標。
這種方法由於是通過調整“觀察能力”而轉向“主體”的,在實證的過程中,我們高度專注於“念頭的活動現象”,因而絲毫不會去體驗這個過程中心理狀態的變化,這樣就不會被某些美好的心理狀態吸引,自然不會誤以為那些美好的心理體驗是“明心”,從而極大地提升了實證的準確性,使我們能夠準確無誤的明心。
另一方面,這種方法在實證中的每一步都有明確的、嚴格的判斷標準,因而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這樣就能給我們的實證提供科學規範,使我們不致於落入經驗主義泥淖中,這是非常有利於推廣普及的。
不過這種方法與體驗心理狀態對比而言,在實證中具有一定難度,因為“選擇性思維”的破除是通過“廢用性退失”這個原理進行的,是需要經歷一個漫長過程的,我們必須破除自己長期以來形成的使用“選擇性思維”的習慣。任何習慣的破除都是非常痛苦的,這和破除煙癮是一個道理,與之相反通過體驗心理狀態進行實證就比較輕鬆愉悅,我們可以在享受中進行實證。
很顯然,這兩種方法在實證中各有優劣,我們可以根據個人情況靈活使用,不必拘泥。當然,如果我們能夠把這兩種方法融合在一起,取長補短地進行實證,那就更好了。事實上這是完全可行的,因為“狀態”和“功能”是一體的,某種狀態一定具有與之對應的某種功能,我們可以先提升狀態,然後轉向功能,這樣就能取長補短,使二者相得益彰,既降低了實證難度,又提升了實證準確性和實證效率。
(五)
我們來到一個城池,面對高高聳立的城牆,我們必須首先找到城門才能得其門而入,“明心”就是找到城門,接下來我們將進入城中,進入城中就找到了這個世界的本質(見性)。
“明心”僅僅是剛剛擺脫“客體(思維內容)”,我們還沒有穩定地安住於“主體(思維本體)”,這時候“選擇性思維”隨時都會死灰復燃,把我們重新拉回“客體”,因此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解決如何安住於“思維本體(主體)”的任務。
為了完成這個任務,我們必須培養另一種習慣,那就是培養不使用“選擇性思維”的習慣。習慣給我們帶來的是“穩定”,是“安住”,只要我們能夠形成不使用“選擇性思維”的習慣,我們就能安住於“思維本體”。
舊習慣的破除和新習慣的形成是需要時間的,在此過程中,念頭的活動現象在密集度上將逐漸降低。念頭的密集度和“選擇性思維”的活動都建立在“執著心”基礎上,念頭密集度的降低標誌著這種心力的減弱。“執著心”的減弱使“選擇性思維”失去了死灰復燃的土壤,這樣我們就逐漸安住於“思維本體”。
這種狀態雖然念頭自生自滅,但念頭之間並沒有距離,它們是一個跟著一個相續出現的,因此這時候我們所處的狀態仍然屬於“相續性思維狀態”,只不過這種相續性思維不是“念頭內容”的相續性運作,而是“念頭活動現象”的相續。
“相續性思維”具有“動”和“靜”兩種狀態,“靜”是能夠被突發外因打破的。當突發外因到來時,我們將瞬間證入“思維根本狀態”,發現這個世界的本質(見性)。
我們需要思考的是:
為什麼突發外因能打破這種狀態呢?
為什麼這種狀態被打破後我們是證入更為高級的狀態,而不是相反?
為什麼其他非突發外因無法使我們證入更為高級的狀態呢?